七岁的苏嘉瑞已经是个懂事的小大人了,平日里跟着刘秀妍在大院生活,不仅会照顾妹妹,还能帮着照看罗晓雪。
只是有个奇怪的现象:这孩子刚出生时和姜珊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,可随着年岁增长,他跟姜珊越长越不像,也不像苏志谦,苏志谦和姜珊两人都是双眼皮高鼻子,可苏嘉瑞单眼皮塌鼻子,脸型轮廓多少还能找到姜珊的影子,但苏志谦这边是半点也找不到。
林飞鱼脑海中突然闪过当年那些风言风语,说这孩子并非苏志谦亲生,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,但转念一想,姜珊应该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。
她轻轻摇头,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。
“飞鱼啊,”隔壁桌的章沁突然探过身来,“你和起慕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?”
这一问像是打开了话匣子,众人纷纷附和。
罗月娇更是直接:“就是,你们两个都不小了,再不结婚,以后可就要生不出孩子了。”
这么多年过去,罗月娇还是这么不会说话。
朱六婶训斥道:“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!”说完对林飞鱼和江起慕两人笑道,“你们别听她的,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,晚点也没什么关系。”
林飞鱼早习惯了罗月娇这性格,也知道她是没有恶意,与江起慕相视一笑,随即站起身来:“正好,我这儿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。”
她从包里取出一封信:“常静来信了,她在信里头说她这两年一直在云南支教,而且已经有对象了。”
这个消息让热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。
常明松激动得双手发颤,眼眶瞬间通红:“信呢?快把信给我看看!”
自从常静离开后,他才真正体会到这个女儿的体贴,以前她在家时,总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,早上会备好早餐才去上班,晚上还会为他准备宵夜,这些细微的关怀,他曾经习以为常,直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。
这两年多来,他一直很自责,他懊悔自己太过疏忽,竟没能察觉女儿的伤心难过,甚至连她离家出走都后知后觉。
江起慕将信递过去时,常明松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信纸。
众人也纷纷感慨万千。
李兰之既心疼又责备:“这孩子,早该给家里报个平安,难道不知道大家都在为她担心吗?”
刘秀妍点头附和:“是啊,那段时间大伙儿天天出门寻找,不过万幸,现在总算知道她平安无事。”
常明松盯着信纸,声音哽咽:“怎么跑到云南那么远的地方去了?当初还以为她会回老家,起慕专门派人去那边找也没找到,原来是跑到云南去了……”他紧紧攥着信纸,“这孩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,也不知道她在那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……”
林飞鱼轻声提醒:“信封里还有她寄来的照片。”
常明松这才注意到信封里还夹着照片,急忙取出来仔细端详,照片上的常静眼神明亮,神采奕奕。
他颤抖着手指轻抚照片:“瘦了,也黑了,不过看上去挺精神的,旁边这个就是她对象?”
林飞鱼笑着点头:“叫梁建东,广东清远人。”
李兰之迫不及待接过照片端详:“这后生仔眉目周正,看着就踏实可靠,比之前那个强多了。”
罗月娇突然插话:“清远鸡可是出了名的好吃!常静要是嫁过去,可就有吃不完的清远鸡?真有口福!”
朱六婶笑骂道:“你这脑子,就只知道吃!人家小两口在云南支教,哪里来的清远鸡给他们吃?”说着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白切鸡道,“今天的白切鸡就是清远鸡做的,你多吃两块!”
一封信和照片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,大家悬了两年多的心,在此刻终于落地了。
章沁抬头问道:“那第二个好消息呢?”
林飞鱼与江起慕相视一笑。
江起慕从怀中取出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,温声道:“我们上周领证了。”
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在场众人再次怔住,随即朱家的几个年轻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。
江谨昌从怔愣中回过神,开口说:“怎么……事先都……没说一声?”
李兰之也关切道:“是啊,这么大的事怎么悄悄就去办了?既然证都领了,得赶紧把婚礼筹备起来。”
江起慕轻轻握住林飞鱼的手,解释道:“我们商量过了,打算暂时不办婚礼。”
“这……怎么行?”江谨昌激动地站起身。
“哪有结婚不办婚礼的道理?是不是担心费用问题?这个你们完全不用操心……”李兰之连忙接话,“钱的事别担心,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。”
章沁也殷切地说:“要是缺钱就跟沁姨说,你们的婚礼费用我来出。”
江起慕虽然自己开公司当老板,但肩上担子不轻,在场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出于经济考虑才决定不办婚礼。
江谨昌脸上更是浮现出深深的自责和心疼。
都是他们夫妻俩拖累了儿子,尤其是他,在医院躺了七年,为了给他治疗,上海的房子卖了,儿子还曾经辍学一年,现在不办婚礼,肯定是因为没钱,他越想越难受。
林飞鱼连忙解释:“不是钱的问题,主要是卉姨现在的情况……她怕见生人,又特别依赖我妈,如果办婚礼,她们两位都没法出席。”
她与江起慕十指相扣:“所以我们商量着先领证,等过两年江叔叔和卉姨身体好些了,再补办婚礼也不迟。”
郭敏卉的情况虽比从前好转不少,但面对陌生人时仍会紧张不安,尤其在人多的场合更容易恐慌。婚礼上若放鞭炮、众人鼓掌,定会吓到她,而江谨昌若是坐着轮椅出席,难免会引来异样的目光。
这三个人都是她和江起慕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,若因婚礼让他们感到不适,甚至遭受非议,那这场仪式又有什么意义?
况且在她看来,婚礼不过是办给别人看的排场,既耗费钱财又劳心劳力,一场婚礼下来,最疲惫的莫过于新人自己,所以对于暂时不办婚礼的决定,她并不觉得遗憾。
江谨昌这才明白孩子们是处处为他们着想,一时百感交集,悄悄别过脸去拭泪:“你们……都是好孩子啊……”
李兰之也恍然大悟。
想到若因身体原因无法参加他们的婚礼,她心里必定遗憾万分,这样看来,推迟婚礼确实是个周全的决定。
罗月娇啃着白切鸡,突然冒出一句:“要是不办婚礼,你们两家这些年送出去的份子钱可就收不回来啦,那多亏啊!”
众人闻言,都忍俊不禁地笑开了。
朱六婶再次笑骂道:“这么大一块鸡肉还堵不住你的嘴!”
就在这时,苏嘉瑞跑了回来,气喘呼呼说:“常欢阿姨说他们不过来了。”
常美说:“她不来就算了,大家一起为飞鱼和起慕这对新人干一杯吧。”
严豫夫唱妇随道:“没错,婚礼可以延后,祝福可不能迟到!我提议每人送一句祝福,我先来——”他深情地看了常美一眼,“祝你们像我和常美一样恩爱甜蜜。”
朱家双胞胎立刻起哄。
朱家庆挤眉弄眼:“严豫哥,你这哪是祝福,分明是想让大家看你们多恩爱!”
“就是!从坐下开始,严豫哥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常美姐!”朱家佑接茬,接着转向新人说,“我来个实在的,祝飞鱼姐和起慕哥早生贵子!”
“那我祝你们白头偕老!”
“幸福绵长!”
“百年好合,永结同心!”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祝福接连不断,气氛温馨而热闹。
满堂欢笑中,唯有苏志谦的笑容一脸的落寞。
***
团圆饭结束后,众人热热闹闹地一起收拾碗筷。
暮色渐沉,窗外已陆续绽放起绚烂的烟花,爆竹声此起彼伏。
妹猪眼巴巴地仰头,目不转睛地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璀璨光芒。
“爸爸!”她转身拽住严豫的衣角,仰起的小脸上写满期待,“我们也去放烟花好不好?”
严豫方才已经拒绝了女儿吃麦当劳的请求,若再拒绝这个要求,只怕要在女儿心里失宠:“好,爸爸这就带你去买烟花!”
“好耶,爸爸最好了!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!”妹猪高兴地蹦起来,好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,笑眼弯成了两弯月牙。
一旁的苏嘉佳安静地站着,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六岁的她已经懂得,自己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。
罗晓雪虽然爱自己的女儿,但她本身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,永远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去疼爱女儿,满足女儿的需求,苏志辉这个爸爸就非常失职了。
他平时很少管这个女儿,就连过年都没回来,更别说会像严豫那样宠着女儿。
此刻她只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,眼睛写满了羡慕,但她非常懂事地没有吵闹。
妹猪注意到小伙伴的落寞,主动拉起她的手:“佳佳,我们一起去买烟花吧!”
苏嘉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就跟夜空中的烟花一样璀璨,她大大的眼睛同样弯成了月牙,露出一口小贝齿:“嗯!”
两个小姑娘于是手牵着手朝小店铺去,还别说,两人一样的身高,同样穿着红裙子,从背后看,活像一对亲姐妹。
苏嘉瑞牢记着要照看妹妹的嘱咐,默默跟在了后面。
严豫看着三个孩子,虽然对苏志谦仍心存芥蒂,但还不至于迁怒于无辜的孩子。
他整了整衣领,带着三个小家伙朝巷口的小卖部走去。
严豫带孩子买烟花还没回来,常欢就红着脸,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。
她一脚踢开挡路的矮凳,怒声道:“这日子没法过了!我要跟钱广安离婚!”
这会儿一半人在朱家,一半人在林家,广东人虽然不爱看春晚节目,但会开着电视机会,此时常欢的嗓门盖过了电视里的声音,两家人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常明松正在跟江谨昌下棋,听到这话手一抖,棋子“啪嗒”掉在棋盘上。
他皱着眉头站起来:“大过年的,你发什么疯?刚才叫你来吃饭你不来,现在又闹这出,三十岁的人了,能不能懂点事?”
“谁不懂事了?!”常欢闻言,气得脸更红了,“还有少拿年纪说事!三十岁怎么了?三十岁就活该忍气吞声?”
常明松拍桌:“大年三十闹离婚,不是发疯是什么?”
常欢双手抱胸,下巴微抬,语气又硬又冲:“我婆婆污蔑我偷杂货店的钱!我在钱家五年,一分钱没拿过他们的,现在她空口白牙就说我偷了五百块!”她气得咬牙,“行啊,既然她这么不把我当人,这婚我离定了!”
屋里瞬间安静,众人面面相觑。
李兰之劝道:“五百块不是小数目,你婆婆是急糊涂了,说话没过脑*子……”
林飞鱼放下手中的瓜子,也跟着劝:“有时候就是话赶话,气头上说的话哪能当真?再说你婆婆平时待你多好啊……”
“对我好?”常欢直接冷笑打断,“你们都被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骗了!在你们面前装得和和气气,背地里却让广安防着我!我花自己工资买东西,她就说我败家,明明是她儿子的问题生不了孩子,她却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——这样的‘好婆婆’给你要不要?”
林飞鱼顿时语塞。
钱母在大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,说话从来轻声细语,对儿媳妇也从没摆过婆婆架子,她实在难以想象对方背地里会是这样。
李兰之皱眉:“这话可不能乱说,你婆婆的为人我们都清楚……”
常明松也帮腔:“就是,一个大院住了这么多年,你婆婆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有数,肯定是你想多了。”
“想多?”常欢气得跳脚,声音都拔高了,“这些话都是钱广安亲口跟我说的,钱广安是她的亲儿子,他总不能冤枉自己的亲妈,还有我可是你女儿,你不帮我,反而还帮着外人,你到底是不是我爸?”
正吵得不可开交,钱广安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,身后跟着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钱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