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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不苦。”秦霁答得很快。

    陆迢不信,压下脸,要自己试一试。

    好凉。

    他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,抬脸时眼神说不上柔和。

    秦霁一只手捂着嘴,另只手捏着拳抵在他的胸口,“大人,我才喝完药,还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声音娇娇怯怯,细听还有一点委屈。

    陆迢凝着她的眼,半晌,在她的手心啄了啄,“你最近病得勤,把熏炉用上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秦霁垂眸,长睫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,盖住了眸中不耐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秦霁一病就是好几天,陆迢像是一阵寒风,稍离她近一点,便会引起她头晕咳嗽。

    陆迢这日有心晚些去上值,起得也比平时晚。

    他支肘,侧卧在床上,丹凤眼半阖着,慵慵散散转向身侧,却只看到一个歪斜的软枕。

    头脑一瞬空白。

    一瞬空白过后,他掀起眼皮,瞥见了睡在里侧的秦霁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空出了两尺。

    她说不想过病气给他。

    小姑娘颊侧贴着几缕乱发,脸色平常,只是唇色有些发白。

    陆迢静静望着她,好一会儿,他俯身靠近,离她只有一寸之近时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秦霁。”

    细密的羽睫轻轻颤动,并无回应。

    他的吻将落未落。

    罢了。

    他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一点耐心。

    陆迢出了门,秦霁才从被中拿出握成拳的两只手,白嫩的手心已经被汗浸湿。

    他方才叹了一口气,很轻,微不可察。

    分明骗了她,还要在这里惺惺作态。

    秦霁蹙眉。

    他骗她是一次,还是两次?

    这一整天,秦霁毫无胃口,任司未想出什么菜名,她只是摇头。

    声音弱弱,唇色发白,叫人不忍勉强。

    一口两口对付完,就到了晚间。

    天色已暗下来,听雨堂的门窗都关着。

    秦霁侧坐在金漆木直棱榻上,小心翼翼地剪完烛芯,把烛剪递给了司未。

    递完还不算,一双杏眸含了水,巴巴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司未道:“姑娘还有何事?”

    “我饿了。”

    这会儿小厨房已经歇了火,不过再把人叫过来也不是难事,司未想着她饿了一天,忙问道:“姑娘想吃些什么?我这就去叫人做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吃酒酿。”

    酒酿?

    司未一顿,别的都好说,酒酿可做不出现成的来。

    她一抬头,便对上那双亮着的杏眸,一个“不”字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秦霁拉起她的手,指头在她手心轻挠。

    “没有吗?甜甜的酒?”

    这个她有。

    眼前小姑娘的甜声央求和当日陆迢的冷声责问,轮着番在司未脑中交替。

    半晌过去,秦霁占了上风。

    一半是因为司未自己也想喝,另一半是因为秦霁再三保证了不叫陆迢找她麻烦。

    秦霁高高兴兴送她出门拿酒,“我们快些喝完就好。”

    陆迢这几日回来得都晚,她们有一个多时辰,等司未喝完自己还能收拾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司未提了酒回来。

    她给秦霁准备的仍是一坛果酒,自己喝的则是济州花雕。

    两个人在案边坐下,一人一盏,开了窗,迎着月共饮。

    才喝两杯,秦霁便拦住司未,认真劝道:“你不要再喝了,你的酒量好差,连我都比不过。上次我喝了一坛还未醉,你早早躺在了地上。”

    “姑娘,我上回给你喝的是果酒,和黄酒怎么比得了?”司未哼哼一笑,“你才喝不过我。”

    秦霁鼓鼓腮,把她面前的花雕酒拿了过来,给自己倒了一盏。

    “大话,你怎么喝得过我。”

    只这么一句,彻底激起了司未的好胜心。不待秦霁一杯一杯送,司未已经举起坛子喝了起来。

    秦霁不时给她擦嘴,偶尔陪喝一杯果酒,没多久,司未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澈。

    秦霁在她眼前挥挥手,“司未,你知道我是谁么?”

    司未抓着她的手指尖,左右晃了晃,“你是大,大,大爷——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秦霁抿起唇角。

    她不是,她是秦霁。

    秦霁深吸了一口气,不计较这个,又低声问道:“那你知不知道,当初在丰州,陆迢给我喝的药里,加了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司未咧嘴,“这个我知道!”

    她的喊声直冲云霄,惊起了歇在枝头的鸟雀。

    一听就是个醉鬼。

    面前的听雨堂烛光大亮,陆迢脚步稍顿,在门边停下。

    里面另一道女声还清醒着,有意放低,细听却仍能听清。

    她问的是——“是什么?”

    秦霁紧紧盯着司未,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。

    “是——辛——”

    窗边忽而灌入一阵凉风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从外推了开。

    第080章

    秦霁没能等到后音。

    陆迢站在门口,身后夜色浓稠。

    两道视线静默相对。

    他穿着青绸长衫,腰间围了条素银革带,寻常县官的装束到他身上却透着一股凌冽的清气。

    衣冠禽兽大抵就是如此。

    难怪只是一场风寒便能叫她混混沌沌,就连上了这样大的当也没能发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