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麦粉揉出来的面团。
和白米饭截然不同。
她们娘三人流亡到这里,已经不知多久没吃过这样的麦米团了!
不曾想她推开破落木门归家,木桌上已经摆放了一盘刚蒸好的馒头。
她那瘦弱弟弟看到她,眼睛瞬间亮起,就像她们开荒时夜晚常常看着入睡的星星。
阿糯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怀里。
“阿姐,你可算回来了!”
“阿姐已经回来了,娘呢?”
“娘在睡觉。”
“嗯,我不吵娘了。”
云娘眼睛湿了湿,她将布兜里的馒头拿出来,又指着桌上几个白面馒头,惊讶道;“这馒头从哪儿来的?”
阿糯吸了吸鼻子,却也笑了:“这是容氏米铺之前送的,买他们那个新的大米种子,每买二十两的稻种就免费赠二两的麦米粉。阿姐你吃吃看,这个麦就和咱们之前吃的一样!”
当初稻种要换的消息一出来,阿糯就和家里的娘亲说了,娘亲笑笑,然后给了他些许散银子,让他去买些新的稻种。
他们没有地可以种,但不代表他们以后没有。
娘亲每天都让阿糯去看府衙的宣传栏,除了第一次云娘的图画和别人格格不入,且甚是简陋以外,上旬他姐的画又出现了一次,就已经是很细致的描画。
可惜换新画的时候,旧画因为浆糊的缘故,撕下来都烂趴趴的。
不然阿糯特别想把画回来给娘亲看看。
阿糯一一诉说着,云娘笑着摸摸他的脑袋,忍下刹那间涌上来的泪意。
此刻无数个家庭都如同这样,温馨祥和。
打孩子的父亲也舍不得打了,把家中的子女一下子抱到肩膀上,看着正在厨房做饭揉面的消瘦妻子,心疼的感叹一句你也辛苦了。
男儿们在外开荒,家里的媳妇姑嫂就要完全撑起家里的水田。失去男性壮丁,播种晚稻的时候就连走路的孩童都带到了水田边,能帮忙的帮忙,不能帮忙的就在树荫下坐着,几家的小孩由一个老人看护,就这样磕磕绊绊的,把家里原本田地的稻子又种上了。
只是各家有不同的情况。
但听家中媳妇儿做主,换了新稻种,各位汉子们忙不叠地惊叹还有这等大事。
连家都不归,直接去家里水田去看。
这一瞧,果然不得了,移栽的稻子已经返青,并产生了新的分支,茎秆都很粗壮。
庄稼汉们一拍大掌,夸赞媳妇儿有魄力,干得好。
知州大人怎么会骗他们呢?因为他们在开荒的时候,远处依稀能看到人影的地方也有陌生的开荒人,据说是容氏米铺请来的人,买了这里的荒地,后头就要种那新种子了!
当然也有媳妇儿胆子小,只换了少数稻种。
但也没法子,两边稻子长势截然不同。可不管家里男人再怎么唏嘘,今年的地都种下了,眼下就看秋后的新稻谷的收成如何。
看完稻子,心头大石放下,便各自归家去。
后头便是饭桌上阖家团圆的画面。
外出开荒的男儿喝了点自家酿的浊酒,在家里小辈好奇的视线下,无限感慨他们在开荒时见到的场景——
“那儿啊,有强壮的牛群,锋利的铁器。”
“堆积如山的青色砖块,宛如月牙的漆黑瓦片。”
“还有……那一栋即将由官兵建造的、方方正正的“样板”青石砖瓦房,大人们说,中秋后就开始正式建房子了!”
随着今年田地的大面积开垦,明年定能大种一场。
不过,他们的砖块、瓦片和水泥也都烧得差不多了,长官们已经说了!等中秋过后,就可以按照“样板房”的样子,一栋栋地将砖瓦房彻底地盖起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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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知州府里头也是香飘四溢。
容诉云高兴,顾牧青也高兴。
“就知道宝儿最关心的永远是百姓的粮食。”顾牧青嘟囔着,“既然宝儿今天心情好,我能不能申请多吃两块东坡肉,我可听说今天是管家爷爷亲自下厨!”
容诉云诧异:“我怎么不知道?”
顾牧青无奈地道:“管家爷爷三天前拿着菜单过来的,当时宝儿你看了一眼就挥挥手。”
容诉云仔细想想,好像是有这么回事。
但他也无奈,实在是刚刚开荒,要忙的事情太多了,整个州郡什么都缺,他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八瓣儿。
周管家终于盼来了这一天。
之前他们的小公子忙的没时间细嚼慢咽,此刻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的假,一天都在府上不用办公,周管家看容诉云就和看宝贝似的,早就提前准备好菜品,甚至亲自下厨。
使出浑身解数,一把老骨头彻底放开。
林沐来汇报的时候,也忍俊不禁:“周叔自己在厨房忙着,把那些大厨都赶出去弄祭月的大香案。”
所以等月上柳梢头之际,坐在木桌前的容诉云面前满是菜肴。
不过这也太多了些!
桂花鸭肉质嫩滑,香气浓郁,不知腌制煮制多久,色泽白皙,肥而不腻。还有色泽红亮,琥珀般透亮的东坡肉,层次分明,肉质瞧着软而不烂。
大哥不在,这么多菜只有他一人。
属实是一种浪费。
他喊旁边的周管家和林沐一起坐下,二人自然不肯,又是拉扯一番,最后容诉云虚虚地洋装咳嗽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