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四岁的时候,村里孩童嬉闹时想要欺负他这个很少说话、几乎不理他们的怪孩子,是那时同样是孩子的刘柱挡在他身前,拦下了飞来的石子和垃圾,以后还一直保护他,帮他做事。虽然后来他打听出是村长要求刘柱这样做的,可至少刘柱从来都是很认真的在保护他。
他欠他的。
男人出门总是很快的,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,孟啸天已经带着刘柱、李彪离开小河村。走出小河村的时候,他回头看了眼刚刚苏醒的小河村,还看到了树下举目远眺的村长。显然他也早就起来了。或许,昨晚根本就没睡。
心头莫名有些沉甸的孟啸天不想再看,紧紧背上的包裹转头朝远处跑去,都背着包裹的刘柱和李彪急忙跟上。
刘柱是欢快的、李彪是苦恼的,因为少爷把他昨晚辛辛苦苦买的东西大都丢在了家里,早知道这样,昨晚就该先请示少爷,平白花了冤枉钱。
天魁国北面是玄越山脉,南面则是茫茫大海,他们要去的小青山则在天魁国西南角,直线距离就达数百公里。如此长的距离自然是坐车更方便快捷,三伯甚至告诉孟啸天可以跟他一起坐更快的车辆过去。
但孟啸天拒绝了,他要顺着玄越山脉一直跑过去。
八年来经历过无数破碎梦境,心智早已成熟的他又苦练多年,致使他并不在意同龄孩童而格格不入。跟着位高权重的三伯走,势必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,对不打算在越城发展生活的他来说,这种交往完全就是浪费时间,不如用来锤炼自身。
自身的实力,才是他永远的依仗。
所以,出了小河村后,孟啸天便迈足狂奔,被宽边布带紧束在身上的包裹,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。他跑,李彪和刘柱自然要跟上。
起初,李彪并不在意,只当是孩子自我的放飞。然而,当少爷连续跑了一个多时辰后,李彪的脸色终于变了!身为中级武师的他都已经气喘吁吁、脚步虚浮、口干舌燥时,少爷却依然呼吸平稳、步伐矫健!就连跟他一起跑的刘柱,呼吸也只是有些紊乱而已!
他有心叫停可实在抹不下脸面,只能拼命强撑。可有的时候,不是强撑就一定能撑得过去的。
噗通、哎呦。
猛然响起的摔倒声和痛呼声,惊住了正欢快奔跑的孟啸天,他停下脚步,满脸疑惑地看着地上宛如死狗般的李彪,“你们没长跑训练吗?”李彪艰难地爬起来,解下腰间水囊咕咚咕咚灌下大半袋,方才断断续续的应道,“我们,是,武者,不、不是,军人。”
“军人和武者,并不冲突。休息二刻,大柱,还记得我教你的长跑呼吸法吗?等会教他。”说着他解下包裹,拿出水囊小喝两口,握着弓箭在四周慢慢转悠着。
努力平复气息的李彪大惑不解的看着少爷,正准备询问,正转悠的孟啸天猛然张弓箭射,十几米外刚刚窜出地洞的老鼠立时被钉在地上!刘柱马上跑过去,笑呵呵地抽出利箭、捡起死鼠,“少爷,中午有肉吃了。”话音未落,孟啸天又是一箭射出,这次是条土蛇。
短短二刻,孟啸天就射死六只老鼠、三条土蛇、四只麻雀,看得李彪目瞪口呆。刘柱要带走但被孟啸天制止,这些寻常物到处都是,只要弓箭在手他随时可以获得,现在又不是吃饭时间,凭白增加负担。
三人再次上路,李彪在刘柱传授下逐渐掌握了呼吸之法,毕竟是中级武师,身体机能不差,到晚上的时候就已经跟刘柱表现差不多了。
晚餐时,李彪不解的询问,为何这么简单的呼吸之法、效果会这么好?孟啸天笑道,“它是呼吸之法,也是做事之法。”
吃晚饭时,李彪和刘柱商议夜间值班,孟啸天也要参与但被李彪断然否决。可孟啸天是少爷,又有刘柱帮衬,李彪争得面红耳赤都无可奈何,只好拼命抢下最为辛苦的中间时段。
吃完晚饭,孟啸天叫来刘柱,拿过长棍单手握住棍尾将长棍平直举起,让刘柱以后有空就这般平举,时间越长越好。
天魁国武者众多,村庄大多有武者存在,特别是野兽出没的山脉森林等周围的村庄,刘柱自小便跟村长学过家传的棍技和刀技。
对武技不甚了解的孟啸天不知道他学的武技好不好,不过他知道一点:任何武技都需要身体机能做支撑,身体素质越高武技就越强。
对于怎么锻炼身体素质,他倒是从梦境碎片中学到不少方法。刘柱既然跟他,那他就有责任让他更强,即使没用也至少没坏处。
对于孟啸天的要求,刘柱问都不问就照着练习去了。李彪想想走过去,说为了感谢刘柱今天的授技之恩,他想传他套棍法,问他学不学。刘柱直接看向孟啸天,见他点头立马高兴地跳了起来,忙不迭地要学。
坐在篝火边的孟啸天没看两人练棍,他在用匕首削制箭杆,原材料不是树枝就是青竹。
弓箭是种很强力的武器,不过也有不少硬伤,比如必须双手使用,比如箭枝射出后很少能回收再用,身上也无法大量携带。所以合格的箭手都必须学会自制箭杆,装上箭头、箭羽便是百发百中的远距利器。
时候不早了,孟啸天也补齐了箭囊,跟远处正练棍学棍的两人打个招呼,便在篝火旁睡下,他要值第三班。
夜色已深,李彪停止了传艺,跟刘柱几番强调夜晚值班需要注意的事项后方才睡去。只是他睡得很不踏实,不时就会惊醒。
一个八岁的孩子、一个十三岁的孩子,他能放心安睡才怪!
事实证明,他其实可以安睡的。
刘柱只有十三岁,本是贪睡的年龄,可李彪数次惊醒时他都在精神抖擞的练棍。他练的不是呼呼带声的棍技,而是孟啸天刚教他的、毫无声息的挺棍。练会他便在沉睡的两人四周转转,顺便再给篝火添加些树枝,然后再练,毫无乏困迹象。
至于更小的孟啸天,他值班时居然也在练挺棍,两支肌线清晰的手臂竟然都稳如大山,显然早就练过。
差之分毫、谬之千里。箭术对手臂沉稳的要求,本就比其他武器更高。
一夜没睡好的李彪第二天醒来时,明显的有些精神不佳。孟啸天看在眼里但是没说什么,依然按照他的节奏朝小青山奔去。倒是刘柱主动拿过李彪的包裹背在身上,老脸发红的李彪没有逞强要过包裹,只是默默跟在后面奔跑,晚上传授刘柱棍技时更加用心。
如此跑了两天。
这晚,夜色最浓之时。
熊熊燃烧的篝火边,孟啸天正在练习挺棍,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他缓缓收起长棍,看向脚步的方向,看着黑夜中走出的黑衣人。看着有些熟悉的身形,他不确定地问了声,“是你?”黑衣人夜花点点头,看眼沉睡的李彪,朝他招招手。
孟啸天笑着摇摇头,“就在这里说吧。”他毕竟是少爷,夜花不好强迫、只好走过来,“少爷,这两天您每天都跑一百多公里,是打算一直跑到小青山吗?”
听着略有些无奈的话音,孟啸天奇怪地点点头,“怎么了?”夜花定定的看着他,被黑巾蒙着的脸庞看不到任何表情,倒是那双晶莹的眼睛,似乎透着委屈、苦闷。
两人就这么看了好一会,孟啸天突然笑道,“跟着跑很辛苦?”夜花没有动静,只是那眼眸似乎闪了闪。
“你是三伯安排保护我的?暗卫,暗中保护的护卫。那我跑的时候你就只能跟着跑,我休息时你还要准备食物、补充体力、隐形藏匿,不被我这边或可能潜在的敌人发现,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,睡的肯定比我少,不然我跑走了你找不到就是严重失责。”
夜花静静听孟啸天说着,那双眼眸闪了又闪,等他说完方才轻叹一声,依然没有说话。
“小青山离此很远,时间紧迫,我必须一直跑。”孟啸天想想道,“不如你换身衣服,正大光明的跟我们一起,履行你的职责。”
夜花摇摇头,“这不合暗卫规矩。”“这么拖下去你必然会丢掉我们,无法完成暗卫最重要的保护职责。首要和次要,你肯定能分得清,到了小青山我会跟三伯说明情况的。”
夜花默然。
其实,不管是她还是他都很清楚,只有如此才能解决她的问题。不然她怎会突然现身?
所以,第二天清晨,当李彪和刘柱醒来时,就发现篝火边多了位女子。女子年约十八九岁,双颊微陷、眼神微眯,体型匀称,一身女性武者行走江湖的常规打扮,手里还握着柄长剑。
李彪显然不认识夜花,急忙找孟啸天询问。孟啸天告诉他:这位无名女侠迷路了、失忆了,决定跟他们一起去小青山。
李彪立时瞪大了眼,刚要说什么,孟啸天笑眯眯的来了句:就这样。李彪只能垂头不语,看向夜花的眼神满是警告!夜花只当不知,抓紧时间休息,这两天她真的累坏了。
暗卫,孟家隐秘力量,主要任务就是保护重要人物安全。重要人物啊,大都喜静不喜动,基本都在安全场所,偶尔外出时暗中也有多名暗卫保护,彼此配合下根本不累。
可这位主,一天能跑一百多公里、甚至跑的比她还快!她拼了老命才勉强没被甩下,累的吃不下,更是不敢休息,就怕一睁眼这位主已经跑了,那她就彻底完蛋了!
要不是实在没办法,她怎可能违规现身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