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最终还是没有看Z前男友送来的礼物,也不知道他送了什么,以及为什么这次会送礼物。Z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这个礼物,也坚信他不会想听她前男友的事情。
天气慢慢变冷,一次次冷空气预警,重复穿上又脱下的大衣,直到气温降下到南方定义的冬天。冬天,几乎不会下雪,常青树仍有绿叶,湿冷的冬天。为数不多的乐趣是不停地试迭穿穿搭和吃糖炒栗子,要关心的事项是给光明的窝准备加热毛毯。
不过她也没那么讨厌冬天。她的体质不差,不怕冷,甚至早上还能起床晨跑。只是跟Y一起走在室外时,他会握着她的手放进衣袋捂着,或者给她买热饮。本来很电视剧的俗套做法,他做得很自然,于是她也没法拒绝,即使她的手其实不冷。她觉得Y大概也明白,只不过想找个机会牵她的手罢了。
所以她忽然发现冬天也挺好的,特别是Y在她家里时,他们本来各自做自己的事情,她有时没来由去骚扰他,被他单手一捞抱进怀里。他穿着毛衣,有一种苦艾混合榛子的气味,她喜欢把脸埋在上面蹭。
“蹭什么?”他轻声笑,放下书双手托着她的脑袋,“你是猫吗宝宝?”
“不是,我是狗熊,”她翻了个身,躺在他腿上说,“发现了你这个很好蹭的树干。”
“其实我不是树干,我是伪装成树干的纪录片摄像头,我已经拍下你蹭我的高清丑照了。”他说。
很意识流的对话,本来是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,但跟Z在一起后,他逐渐被同化,准确来说是无奈加入。
她抱着手臂撇嘴,说熊根本不会有丑照,丑只适用于人类。看上去还对“丑照”二字耿耿于怀。他笑了笑,看穿她的想法,清楚自己心口不一的玩笑,因为她刚才其实超级可爱。
“我过段时间会很忙,”他忽然说,“我在邻市的工作快要到期限了,很多工作要加紧完成,可能没法每周都来见你。”
她惊讶:“这么急吗?我记得你并没有期限啊,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,进度都是你来决定。”
他含糊地说:“准确来说,是我自己设定的期限。”
她挑眉:“之前谁说我把自己逼得太紧来着?”
他垂目,手指玩她的头发。半晌,他才回答:“我在一年前要求外派时,向我父母承诺会超出他们的预期。我一直在完成我当初冲动下做出的承诺。”
“冲动?”她问。
“对,冲动。”他默默地看着她的眼睛,并没有解释冲动的原因。
她刚想问,他却轻巧地打断,说道:“其实我们没什么不同。你的烦恼,我的烦恼。你可能觉得我没什么担忧的事情,但不是这样。”
她注视着他。他好像堆积着一些事,想要说出来,但又收回口。意识到的瞬间,他立刻就恢复了平常的状态,漫不经心,神秘而冷漠,对她温柔耐心,应对所有忧虑。
她眯起眼睛看着他,他却转移视线,抓了小桌上几颗榛子剥开,投喂给她。
她立刻张嘴,一边等投喂一边给他的动作配音:“小飞棍来咯!”
“神经啊……”他把榛子仁塞进她嘴里,还不忘接过话头,“宝宝,你能吃到的不会是小飞棍,只能是大的。”
Z:……
Z在新公司的工作逐渐进入正轨,同时Y正如他自己所预料,变得特别忙碌,他们见面的次数变少,只能通过视频聊天。
她也收到了来自前男友的信息,他告知她,近期他将要来本市参加一项合作,时隔那么久送的生日礼物,就当是提早的见面礼。
她本想把这件事告诉Y,但是考虑到他最近很忙,她觉得还是不要用这种不重要的事扰乱他的心思。
一天她兴起去了一场藏品展览,藏家来自海外。展厅在一家私人博物馆里,主要收藏的是古董珠宝,涵盖知名珠宝商的拍卖品,以及上世纪流落的皇室收藏,Z在里面看到一枚沙皇内阁制作的江诗丹顿怀表。
她拿着展品册,目光落在面前的一个展品上。是一块陀飞轮腕表,白金雕刻表盘加上镶嵌钻石,罕见复杂工艺,最吸引人的是表盘人工一点点锤制,呈现出斑驳而华丽的月球表面效果。这块手表是孤品,价值不菲。她站在这个展品前,想起Y曾经赞许过这款手表的设计。
忽然,有个人在她身边说:“好久不见。”
她转过头去,看到人后愣了愣。
男人穿着缎面质地西装,小麦色皮肤加上大骨量五官,显得张扬而有野性,与严谨的着装和冷峻的眼神形成鲜明反差。他的身材很好,衣服像是隐形的,使得他本身的年纪变得不那么重要。
他看着Z,唇角挂着微笑。
她说:“好久不见,Liam。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。什么时候来的?”
他说:“不久前。虽然我之前有告知过你,但本来想约时间见面,这次遇见还是有些突兀,希望你不要介意。”
他的用语非常得体,像是机翻过来的表达,声音平稳低沉。她知道这是他一贯的风格,左右逢源,强势,神经质般的完美,小时候移居海外形成的混合文化。
他的风格她早有领教。在她初入纽约职场时,他是她所在公司的客户代表。一接手他的项目,所有人都如临大敌,因为他的脾气大家都领略过,只有Z是新人不知道。
当时Z负责对接,初次方案报告时,他将她的报告批得一文不值,主要针对带她的前辈,并没有直接指她,但是她非常难受。会议匆匆结束,这个项目移交给前辈。
但她花了很多时间思考他的意思,发现需要注意的地方。下次接到他的案子,轮到她负责。她报告的时候,他没有对报告做出否定态度,但也没有赞扬,报告就算通过了。
后来他来到她们的总部对细节,Z才当面见到他。他的长相出乎她的意料,她以为做到他那个位置,年纪应该不小了。他看起来虽然是熟男类型,但挺年轻,甚至很吸引人,直到后来跟同事八卦,才知道他比她大了整整20岁。
她面对有些紧张,会上尽量保持冷静和专业。他意外地没有像之前那样毫不留情,而是平淡甚至有点温和地表达了意见,并提醒她需要注意的地方。她松了一口气,心想这个人还是没传说中那么难搞。
后来对接多了,她才慢慢了解到他的风格。他对事不对人,同时也会考虑到她作为新人,没有一开始就要求严格。他在指出她的问题,批评她到怀疑人生的同时,也会直接给出建议,给她充足的时间合理规划任务。
她有段时间非常内耗,考核期过后,上司跟她说部分客户对她的评价,特别是他对她的评价很高。她很惊讶,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做得不错。
之后他升职,对接的客户代表换了个人,他们就没怎么联系。直到过了一段时间,她跟着上司去一个正式派对,在派对上见到了他,他主动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。
他时不时会在线上问她工作的情况,言语克制。聊得多了,不免进一步聊到私人领域。有一天他们发现两人都在曼哈顿的某个大厦,他提出活动结束后出来喝一杯咖啡。
当时临近圣诞节,洛克菲勒中心已经搭起巨大的圣诞树,天际的夕阳将堆迭的建筑染成金色。他在一家号称百年老店的咖啡店窗口旁,把咖啡递给她。
他们走在华尔街附近的路上,他穿着阿玛尼,她穿着夹克配牛仔裤。他没有聊那些严肃的行业新闻,而是跟她聊学校的生活和学习,半路还一起溜达进一家书屋看漫画。
接下来是更多的见面。离公司有段距离的餐厅,博物馆,街角的唱片店。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,像他那种做什么事都目的明确的男人,绝不是只为了跟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孩做朋友。
但她难以拒绝。他总是以随意且有边界感的方式,约她在她感到舒适的地方见面。这对于一个孤身在异国,没有家长关心的女孩来说,是种致命的诱惑。
有一天她参加完公司的圣诞活动,穿着高跟鞋下楼崴伤了脚。她坐在路边,在手机上跟他吐槽这个倒霉经历,没过多久,他居然就出现在她面前。
他把她送回家,在她的公寓里找冰块,蹲下给她冰敷。他穿着大衣,还没来得及脱下,睫毛上挂着正在融化的雪。她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,他轻柔地触碰她的脚踝。
她吸了吸鼻子,说:“很可笑是不是?我还在学怎么穿着高跟鞋走路。”
他抬眼看了看她,笑:“我第一次穿西装的时候,也像你这么大。我是买的成衣,非常不合身,我现在还记得面试官扫过我短了一截的袖子时的眼神。”
她问:“但是我听说你出身精英中产家庭啊。什么小时候住在上海外婆的公馆,爷爷是什么画家,妈妈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。”
他回答:“你只听到了前半段。我在说完这些后,会接着说:这些都是我编的,其实我父母是开中餐馆的。我小时候住餐馆阁楼木板搭的床,大学贷款用了好多年去还。我只是想让他们明白,决定我现在地位的不是我的家庭,而是我的能力。”
她破涕而笑:“谢谢你。”
“不用谢我,”他说,“毕竟我是带着目的这么做的,并不能称得上善举。”
她静了静,低声说:“我知道。”
他平静地望着她:“我无意趁虚而入,这也不是合适的场合。但是既然已经说了,那么你的回答是?”
现在Z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是什么想法,那时她同意了。他们会约会,聊天,去他的家。他有时候像朋友,有时候像年长的老师。会教她职场的规则,也会教她性。她对性的最初认识是他带来的。
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,接着跟他谈话。结束后,她看了看消息,发现她的助理发来微信,告诉她Y来了展览。
她问:“我怎么没见到他?”
助理回答:“我看到Y先生进了展厅,但不久之后又出来了。我跟他说您在里面,他没说什么就离开了。”
她皱眉,给他打了电话。
电话很快就接通了,她问:“你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?现在在哪?”
他说:“我有事要走了。”
她嘴角的笑容凝固。他的语气不太好,甚至有些冷。她以为他们有段时间不见,应该都想着对方。
她咬了咬唇:“你在哪?我去找你。”
他沉默了一会,说他在门外车上。私人博物馆在一个巷子里,她下了楼梯出门,在门口看见熟悉的车。
她敲了敲车窗,弯腰等车窗降下来。他的侧脸出现,低头没有立刻看她,好像正在手机上打字。
“嗨,”她笑了笑,“是有急事要走吗?太可惜了,我还没来得及见你。”
他这才抬眼看她,眼神让她感到陌生。
他说:“来不及见我,却来得及跟别人相谈甚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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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我喜欢的狗血剧情